创业30多年求新求变，“领带大王”的三个人生坐标

潮新闻 记者 施力维(shīlìwéi) 阮帅 编者按：面对新一轮科技革命(gémìng)和产业变革浪潮，推动产业转型升级是(shì)高质量发展(fāzhǎn)(fāzhǎn)的重点工作。日前(rìqián)，记者寻访全省各地的民营企业家，挖掘了不少转型升级的典型样本。他们从实际出发，遵循经济规律，突出自身特点，以确定性的转型升级应对不确定的风险挑战，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系列报道(xìlièbàodào)“创业者新传”，本期聚焦这些向新而行的变革者，敬请关注。 有“领带大王”美誉的浙江巴贝集团董事长金耀，已经很少戴领带了(le)。“这个行业接近饱和(bǎohé)，现在把更多精力(jīnglì)放在(fàngzài)工厂化养蚕上。”在新搬迁的办公室里，62岁的金耀戴上老花眼镜，端坐在电脑前浏览一篇有关蚕丝蛋白的论文。 工作中(zhōng)的金耀 受访者供图 创业30多年，金耀搬了三回办公室。1993年，他(tā)在嵊州老城区富豪路创办巴贝领带公司，迅速打开市场(shìchǎng)积累起财富。21世纪初，他搬进面向(miànxiàng)国际市场的中国嵊州领带园，带领当地(dāngdì)一众企业，抢下(qiǎngxià)全国九成、全球六成的市场份额。这两年，他到新公司陌桑高科办公，专注蚕桑领域的科技研发及应用。 没有永远(yǒngyuǎn)成功的企业(qǐyè)，只有踏准时代节拍的企业。富豪、国际、高科，金耀奋斗(fèndòu)生涯中标注的三处人生坐标(zuòbiāo)，恰如一组隐喻，折射着一代浙商的创业经历。积累财富、全球开拓、创新突破(tūpò)……外部环境总在不断变化，“我们这代企业家，就是在变局中，寻找确定性。”金耀说。 陌桑高科在全球率先实现了人工饲料工厂化(gōngchǎnghuà)养蚕 受访者供图 嵊州市(shèngzhōushì)富豪路162号，蓝色饰面玻璃透着岁月的痕迹，“浙江巴贝服装服饰有限公司”几个字仍(réng)清晰可见。 巴贝品牌已有32年历史，当年，金耀在众人(zhòngrén)怀疑(huáiyí)的目光中，放弃公职下海创业。如今，头发花白的金耀接待来客时(shí)，仍习惯穿一套略显宽大的深色西装，这就是自家公司出品的。 “人狠话不(bù)多。”厂里的年轻员工，会这样风趣地评价老板。 金耀给人(rén)的印象，的确不像是富豪商人，倒像是不善言辞(bùshànyáncí)的工程师。但在介绍工厂化养蚕技术和蚕丝蛋白新应用时，他就(jiù)像换了一个人，旁征博引，海内外的新动向娓娓道来。 “蚕丝蛋白是从蚕丝中提取的天然高分子纤维蛋白(xiānwéidànbái)，主要(zhǔyào)成分是丝素蛋白和丝胶(sījiāo)蛋白，可用作化妆品抗衰因子和医美(yīměi)修复材料等。”金耀说，今年陌桑高科总投资20亿元的丝素蛋白应用项目将要上马，“这是一个前景广阔的领域，目前国内还看不到对手”。 先行一步，是多年来金耀应对外部市场变化的(de)一条重要准则。 蚕丝蛋白(dànbái)的广阔前景，源于金耀在工厂化养蚕上积累起的领跑优势。 工厂化养蚕出产的蚕茧(cánjiǎn) 受访者供图 在陌桑高科的厂房里，弥漫着一股热烘烘(rèhōnghōng)的蚕茧味。机械臂(bì)将一批批不同生长阶段的蚕置于饲养盘中，另一侧雪白的蚕茧像“瀑布”一样从传输带上倾泻而下。不受季节制约，陌桑高科全年产鲜茧约3万吨，占浙江(zhèjiāng)全省(quánshěng)总产量的近75%。 2012年，领带行业市场火热，但金耀已在考虑企业的转型。在同农科院(nóngkēyuàn)专家的闲聊中，他了解到使用人工饲料的工厂化(gōngchǎnghuà)养蚕技术。蚕丝是领带行业的上游产品，金耀敏锐地意识(yìshí)到这是新机遇，很快投入真(zhēn)金白银，攻关工厂化养蚕。 金耀绝不是(shì)一时兴起。在此前的创业生涯中，敢于喝头口水、大手笔投入(tóurù)、追求先进技术和管理理念，让他一次次品尝了成功的喜悦。 上世纪90年代，金耀引进价值百万元的高档电脑提花织机(zhījī)，很快在面料质量(zhìliàng)上大幅领先同行；2006年，金耀联手高校研发新的设计系统，在领带(lǐngdài)花型上不断创新，企业规模进一步壮大…… 等待先行者的并不一定总是(shì)成功，还有失败与风险(fēngxiǎn)。工厂化养蚕是一场勇气和热情的长考。 金耀在(zài)巴贝集团还有一间(yījiān)来不及收拾的办公室，桌上、地上，堆满了(le)他和团队亲手画的图纸。大学学机械设计的金耀，根据具体生产要求，自己通宵设计制作设备套图。 7年的时间(shíjiān)，金耀在这里度过了一个个孤独的夜晚：蚕种成片死亡、饲料成本难降……巨额投入未见(wèijiàn)回报。 有人说金耀养蚕是“赌博”。但他(tā)本人(běnrén)并不这么看，“我们经过理性分析，技术方向、实现路径都有了，我始终看好这件事”。 2019年，沉寂多年的金耀走到聚光灯下，手拿激光笔，对着大屏详细介绍(jièshào)工厂化养蚕技术。现场像(xiàng)极了科技企业的新品发布会。 耗资数亿元、历时7年的全龄人工饲料工厂化养蚕项目(xiàngmù)，终于在嵊州正式投产。正是(zhèngshì)金耀迈出的这艰难一步，确保(quèbǎo)了企业在之后一段时间里，始终保持行业领先。 彩色蚕茧 受访者供图(gōngtú) 中国嵊州领带园，曾经拥有全球最大的领带交易市场(jiāoyìshìchǎng)。金耀和巴贝(bābèi)从这里接触到了更(gèng)广阔的世界。“巴贝就是巴黎和北京的谐音。”金耀说。 “一个企业(qǐyè)家一定要有拥抱世界的(de)胸怀。”金耀说，打造一家具有国际知名度的企业，仍然是他的梦想。 他会经常聊起一段10多年前的(de)往事(wǎngshì)，那是他在日本遇到的一扇“黑窗”—— 2012年冬，金耀了解到日本有人工饲料养蚕的实验车间，立即(lìjí)辗转奔赴参观，当地负责人只允许他隔(gé)着黑黢黢的窗，往车间里(lǐ)看看。由于光线极暗，只能隐约(yǐnyuē)看到工人在(zài)走动。但临别时，金耀在办公区看到了一包人工饲料喂养的蚕茧样本，品质极佳，不亚于传统蚕茧。这让金耀坚定了发展方向。 对未来的(de)笃定，可能就来自无意间的一瞥。“创新要有拥抱世界的开放胸怀，虚心向(xiàng)世界、向同行、向专家学习。”金耀说。 在他看来，办企业绝不能闭门造车，别人不给你打开窗，就要努力去(qù)推开(tuīkāi)这扇“黑窗”。 30多年来(lái)，在拥抱世界的过程中，金耀和他的企业，抢到了市场，学到(xuédào)了技术，也悟出了自己独有的生产经营理念。 金耀有很多德国(déguó)、意大利、美国的(de)生意伙伴，并建立了深厚友谊。1993年，他拎着一个大皮箱，在北京国贸饭店门口守候多时(shí)，等来了在德国客户面前自荐产品的机会。当金耀打开皮箱，拿出一件件真丝领带(lǐngdài)面料逐一介绍时，客户被金耀的诚意和(hé)专业所打动，给了巴贝第一个大单。 那些年，代工一线国际品牌，让巴贝的技术、管理水平迅速提升。“现在(xiànzài)我们不仅要让产品走出去，还要让中国(zhōngguó)的技术、文化走向更(gèng)广阔(guǎngkuò)的世界。”金耀说，比如，在蚕丝蛋白应用上，美国更加成熟广泛；但在生产上中国更具有优势，这给了双方更多的合作空间。 拥抱世界，就要有(yǒu)不自我设限(shèxiàn)的心态。年过六旬的金耀说，从没想过有一天办企业出身的自己竟然会获得浙江省农业科技突出贡献奖。 “我赞成企业家要坚持主业，但对跨界领域要多接触多学习。”在金耀看来(kànlái)，起源于中国的蚕丝，需要(xūyào)(xūyào)走向广阔的全球市场，更需要打破传统应用理念，不仅将其作为(zuòwéi)一种服装面料，更作为新材料向食品、医疗等领域开拓进发。 巴贝集团(jítuán)的领带产品 受访者供图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陌桑高科(mòsānggāokē)得名于(yú)2000年前的一首乐府诗《陌上桑》。 “想把蚕桑这个传统行业，通过高科技投入，真正做成一个有科技含量的(de)行业。”金耀认为，传统产业正在迎来新的发展(fāzhǎn)机会。 有经济学家把(bǎ)企业或经济体在第一次增长曲线达到峰值之后，通过创新业务(yèwù)、产品或模式开启第二个增长阶段，称为“第二曲线”。 缔造了“领带(lǐngdài)王国”的金耀，一直在追寻“第二曲线”。最近这10多年来，金耀尝试从领带产业转型，做过家纺、服装(fúzhuāng)，投资了建材家装、电子科技等(děng)诸多领域。但最后的结果，并不都尽如人意。 “一定要做自己看得懂(kàndedǒng)、有判断力的领域。”金耀说，企业在转型过程中，也(yě)遭遇了一些挫折。比如，有一段时间智慧科技、电子产品很火热，金耀参与了投资(tóuzī)，但最后的效果并不好。 攻克工厂化养蚕的难关过后，金耀将业务更加聚焦(jùjiāo)到蚕丝这一核心领域，并逐步把寻找“第二曲线”的任务，交到(jiāodào)了儿子金丰的手中。 金丰是90后，谦逊低调，办公室就在金耀的隔壁。一张不大的办公桌上，放着面膜、面霜、保鲜剂等各种含蚕丝蛋白(dànbái)的新产品。金丰很乐意向来拜访的客户(kèhù)和(hé)投资人详细介绍产品，并对其前景给出预判。 作为嵊州陌桑高科的研发负责人，金丰带领(dàilǐng)团队常年奔走于国内外高校(gāoxiào)、科研机构，积极建立合作关系，研究方向涉及蚕学、制丝、分子生物等多个领域(lǐngyù)。 最近这两年，陌桑高科联合浙江大学、中国农科院等高校院所，攻关蚕丝蛋白“蛋白质空间结构(kōngjiānjiégòu)稳定(wěndìng)性控制”与(yǔ)“分子量精准定制技术”，解决了(le)天然蚕丝蛋白在提取过程中极易因温度、酸碱度变化引起性质变化，导致生物活性丧失的问题。简单讲，就是(jiùshì)天然蚕丝蛋白稳定运用到医美以及化妆品行业中，在技术上已经成熟。 金耀更大的希望，是(shì)年轻人(niánqīngrén)能把新的经营管理理念带到企业中来。培育新的品牌、运用新的营销方式……他想把更多还没有探索完成的事业，交由新一代(xīnyídài)来完成。 “如果一件事情很(hěn)简单，那就轮不到我们来做(zuò)，要做就做难的事。”这是金耀多年来鼓励金丰和企业员工的大白话。 老一辈浙商对新生代的(de)(de)期望，也正契合时下流行的一句格言——“坚持做难而正确的事”。